翌日一早，皇帝身边的德福亲自送了一马车东西过来。
他跟着下人进了内院，瞧见江岁和沈怀川正在用膳，难掩眼中震惊。
但他很快便压了下去，上前行礼谄媚笑道：“亏有江姑娘当日一言，圣上身子如今已大好了，这不一得闲，就让咱家送来……就是这时候有些不巧，耽误姑娘和王爷用膳了。”
江岁从碗里抬起头，两颊鼓囊囊的，一时说不了话，只能摇摇头示意不打紧。
“既知耽误，还敢上前来，往日也是这么伺候陛下的？”沈怀川把筷子搁下，话说得随意，却让德福瞬间激起了一后背冷汗。
“是奴没思虑周全，王爷息怒、王爷息怒……”
德福跪在地上冷汗连连。
方才他看豫王不似平常，有了几分‘人气’，还以为他心情好，不在意这些小事。
他心里一阵忐忑。
江岁加快了速度咀嚼。
赏赐随便来个人送都行，皇帝派了他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来，显然并不只是送完就完事了。
她再不说话，万一人被沈怀川赶走了，她难道要追出去听吗？
“慢些吃。”沈怀川突然开口，江岁和德福都如晴天霹雳般抬起头，两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。
沈怀川眼皮一跳。
这两人的表情不像他说了句体贴的话，倒活像是青天白日里见了鬼。
德福也就罢了，但江岁……
呵。
他心里冷笑一声。
有她一会后悔的。
快速咀嚼完，知道沈怀川不是真的要罚人，江岁一把拉起跪着的德福：“陛下都赏了些什么，公公给我介绍下。”
德福仓皇的看向沈怀川，见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，这才定了心神，跟着江岁走了。
六个大箱子整齐地摆在地上，前面四个箱子都是衣物首饰，后面两箱子都是银两。
江岁的眼珠子顿时就挪在了上面。
看她这般，德福小心翼翼地从袖间掏出一张纸塞进江岁手里。
江岁低头一看——是张地契。
德福虽也没指望能在摄政王府内瞒过摄政王，但也还是小声道：“姑娘莫怪咱家多嘴，您与摄政王非亲非故，无名无分住在这里，对您名声有损。”
“这宅子是贪官被抄的府邸，位置在城东，旁边就是大理寺，离将军府也相隔着两条街。”
“虽不比这里，但也是难得的好地方了。”
德福没有再说，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确了。
江岁垂着眸。
不管皇帝的动机是什么，但他确实把一切都考虑到了。
只是独独忘了考虑一点，也是她唯一只能住在摄政王府的原因。
宋熙辰的暗杀。
但凡皇帝能把他儿子管好，哪还用得着这张地契？
等等……
想起沈怀川那句突然的关心，江岁眼神一变。
莫非……
德福看她思索也不急。
陛下明晃晃的优待，没人会傻到拒绝。
陛下和摄政王不和天下皆知，更何况陛下如今已经重回朝堂，京中的天又变了变。
这个时候拒绝的话，莫过于打了陛下的脸。
当然若想攀附摄政王就另说了，毕竟近水楼台嘛。
但攀附摄政王又岂会那么简单？
为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开罪陛下，傻子也不会……
“陛下思虑周全，只是民女无福消受。”
德福心里的话拐了个弯。
还真有傻子，就站在自己面前。
他眉一落，公公的派头上来了：“姑娘可得想好了，这可是陛下精挑细选的，不是咱家说，就是当初给皇子们挑王府，都没这般细心，姑娘确定要拂了陛下的心意？”
江岁最不惧的就是威胁。
只江岁还没开口，她的肩就已经被一双大手按住了。
沈怀川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，细微的乌木沉香充斥在她鼻尖，带着浓浓的侵略性。
他声音沙哑低沉：“陛下赏赐岂有拒绝的道理，地契本王收下了，其他的本王自有安排，来人，送公公出去。”
“还有，”沈怀川慢条斯理开口：“让陛下有时间派人把断亲文书送去将军府，否则，本王就得亲自去向他讨要了。”
德福早已煞白了一张脸，看着他亲呢的动作更是瞳孔震颤，只一个劲点头，头也不敢回，几乎是用跑的。
直到上了马车，他才醍醐灌顶。
原来如此！
竟是如此！
……
人走了，江岁转过身，沈怀川往后退了一步，屏退了众人。
“你可愿与我成婚？”
江岁：“？？？”
她幻听了？
她眼中的疑惑实在太明显，沈怀川好似都能看到她头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。
他短促地笑了一声，声音里也带着笑意：“你没听错。”
“皇帝不愿看见你入我麾下，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让你远离我，太子也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。”
这一点江岁也知晓。
而且其他借口只能糊弄一时，以她前世对皇帝的了解，拒绝不超过三次，他便会打和宋熙辰一样的主意。
皇帝宁愿她死，也不可能看着她为沈怀川效力。
不过成婚而已，反正她也没什么再嫁的打算……
沈怀川给足了她思考的时间，看她脸色变了又变，他才继续开口：“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，但我知道，你首先需要保全自身。”
“你在京中的根基尚浅，我可以做你的踏板，有了豫王妃这个身份，你可以理直气壮仗我的势，无人敢质疑你分毫。”
江岁抿了抿唇。
这确实是她如今最需要的。
豫王妃和孤女，身份可谓天差地别。
别说宋熙辰，就是皇帝想对她动手，都要再三斟酌。
但——
江岁抬起头，黑沉沉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神情，紧盯着他：“王爷说的都是对我的好处，那王爷呢？和我成婚，王爷能得到什么？”
她承认，她有一点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绳的心态在里面。
更重要的是，这个男人的心思比宋熙辰深得多。
她能带走宋熙辰，却不一定能带走他。
【妹宝快跑啊，你真嫁过去会被搓磨死的！】
【早不提晚不提，见过女配了才提，他再打什么心思好难猜啊。】
【他就是为了替女配出气，现在说得好听，过几天就是赏花宴了，他会在宴上当众训斥妹宝，让妹宝丢大脸！】
【本来因为医术高看妹宝一眼的人，因为他的态度也会轻视妹宝。】
【千万不要嫁啊！】
